猪猪侠

无授翻 千百回响 A Hundred Echoes by sassyjumper

*题目来自:甚至自身的疼痛也重不过他对他人疼痛的感受。对某个人而言,这样的疼痛被想象所加强,被千百次的往复所延长。——米兰昆德拉

  他们沿着一条路向前走。自从他们一月前到了休斯顿以后,许多个早晨都被他们消磨在这条小路上。两个相同的街区横在他们的病人公寓和一个叫Mimi的咖啡馆之间,那儿的吐司还算过得去,而且咖啡免费续杯。

但今天不一样。今天,Wilson穿了一双啪嗒啪嗒的人字拖 。House觉得那声音正在慢慢把他搞疯。

  “嘿,”House突然停住了,并且抬起拐杖挡住了Wilson啪嗒啪嗒的去路。“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别往前走了?”

  Wilson很短暂地凝视了一会儿面前的拐杖,然后抬起头看着House。“这儿?人行道中间?”他盯着离他们最近的一栋建筑,“在‘比利纹身&保险’前面?”

  “没错,”House十分肯定,但是把拐杖放下来了,“纹身和保险我两个都想要。比利怎么这么懂我?”

Wilson叹了口气,“House,我很累。别这样,我们都快到了。”

  “你先走。我要在这逛几分钟。”

  “什么?为什么呀?”

House攥紧了手里的拐杖。是时候说出事情的真相了。“因为我再多听见一声啪嗒啪嗒,我就会把你给杀了。这显然违背这次拯救之旅的主旨。”

Wilson虚张声势地瞪了他一眼,“我知道那是有点烦。但是还有半个街区我们就到了,一切就都结束了。”

  “那你干嘛要穿成这样?”House固执地说,并上上下下地打量他,“你看起来就像个假扮大学兄弟会成员的中年男人。”

  他也确实穿成了那样。像往常一样,Wilson戴了一顶棒球帽来掩饰因为化疗而脱落的头发,然后配上了T恤和松垮垮的低腰牛仔裤。但令人不解的是,他趿上了一双人字拖。

“休斯顿现在已经八月了,”他奋力争辩,“我需要一点空气流通。”

  House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,希望找出一丝破绽以击破隐藏其中的人字拖的秘密真相。但Wilson这个混账摆出了一张麻木脸。House别无选择。“好吧。”他勉勉强强地说。

Wilson眯了眯眼,“好吧?你是打算接受我焕然一新的装备了?”

  House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,然后痛下决心,“对,”

Wilson慢悠悠地点了点头。“所以,我们可以继续走了吗?”

House在地上跺了跺他的拐杖。“不好意思。你还是吵得令人不堪忍受。你先走,我一会过去和你会和。"

  Wilson摇了摇头,但还是乖乖地转身,啪嗒啪嗒地走开了。House觉得他好像听到他嘟囔了一句“混蛋”之类的,但是又不确定。反正那也不重要了。现在最重要的是,他得自个好好想想这股突如其来的时尚潮流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******

“你吃硬面包圈的时候真的不要淋点树莓果酱在上面?”House不甘心地又问一遍,把装着糖的调味瓶推到Wilson那边。

“我只是想吃点清淡的。”Wilson的语气听起来很疲惫,身体往卡座下面滑得更厉害了。

这可不对劲。虽然这些天来Wilson的每顿早餐都很无聊,但他至少还要来点燕麦和水果。

House看着Wilson掰了一半面包圈,然后咬了一口。

慢着。

“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吃面包圈的,”他用叉子指着Wilson,一副责难的派头。

Wilson慢慢地咀嚼消化了之后,又露出他那种标准的茫然的表情。“我是违背了什么硬面包圈界的礼仪么?”

“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吃的,”House强调。“你每次都弄成一点一点的吃。你从来不一次拿整个一半…”

House突然说不下去了。他意识到昨天Wilson去医院之前就拒绝吃早饭了。吃晚饭的时候,他让House给他做一个三明治,但他也没吃完。最后,他甚至把洗碗的事也推给了House——这就是为什么那几个盘子现在还在水槽里泡着。

House本以为是因为恶心反胃和没有食欲。现在他才想到,这几天来,他从来没看到Wilson再拿过什么盘子,钥匙串,或这一类的东西。

“是你的手,”他盯着Wilson的眼睛。“或者不如说,是你的手指。你的运动官能开始退化了。”他停了一下,想看看Wilson的反应。但他只得到了一个茫然的眼神。

“你不能系你的鞋带,”House一针见血。“所以,你才穿人字拖。”

Wilson张了张嘴好像打算说点什么,像没有癌症以前的Wilson一样反唇相讥或是凶巴巴的毒舌对方。但是事情变得越来越,越来越糟,从秃头再到人字拖,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打嘴仗了。所以他只是把嘴巴闭上了,然后轻轻地耸了下肩。

“用的是什么药?”House问道,就好像那很重要一样。

“肯定是顺铂。”

House点了点头。Wilson刚开始第二轮的诱导化疗。在Chiu能够试着把肿瘤摘掉之前他们一共得做三轮。如果那个有用的话,经过一轮胸部放疗,就还得再做三个化疗疗程——并且仍伴随着顺铂。

House身体前倾,把手臂放在桌上。

“你跟Chiu说过吗?”

Wilson摇了摇头。“没那么糟。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
“那你痛吗?”House不肯放过他,但他知道能得到一个直接回答的几率微乎其微。

Wilson低下了头,所以他的脸几乎被那顶愚蠢的帽子给挡完了。“不,真的不。我的意思是,有时候可能突然会有点疼。”他瞥了House一眼,“主要还是因为我的手指没知觉了,使不上劲。”
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Chiu?说不定他可以——”

“可以怎样?”Wilson看着他的眼睛,打断了他。“按照标准程序他们会降低用量,或者干脆直接把顺铂停掉。我不能…如果我们这样…”他低头看着那个无比可悲的干巴巴的面包圈。

不,House知道他说的是对的。我们不能把药停掉。

一轮化疗过后的检查显示没有新的肿瘤长出来。所以他们现在正朝着正确的方向走去。他们只需要继续。

不论如何,就像Wilson说的那样,没那么糟。为了这个乐观的判断,House决定相信他。

他把前倾的身子收了回去。“好吧。但是一旦恶化……”

Wilson虚弱地微笑了一下。“放心。我什么都告诉你。”

*******

事情变得越来越糟。几天后,Wilson的脚开始失去知觉了,并且手和手臂上也越来越经常地刺痛。Chiu发现之后,建议他减掉顺铂的剂量。但Wilson拒绝了。

当然了,因为House每天窝在家里装死,所以他得到的都是二手消息。好的一面是,人字拖的噩梦终于结束了。现在的Wilson必须穿可以完全包裹住他无知觉的脚的鞋子,不然一点点小的擦碰,可能就会恶化成流脓的伤口。

不过这也意味着,House必须要每天替Wilson系鞋带了。

House一屁股坐在咖啡桌上,拍了拍的他的左腿。“放上来。”

Wilson蜷在沙发上,面色莫测地盯着他。他的眼睛在他苍白,憔悴的脸上显得更大了——大而空洞的眼睛,House想。这足以让他怀念起以前Wilson准备对他唠叨的时候,眼睛里闪烁的那一点点亮光。

House叹了口气,“别噘着嘴了。等你化疗完了,我给你买几双最潮的拖鞋。”

“好棒哦,”Wilson边抱怨边把脚慢慢地放到House的大腿上。“你大概就是给我搞一双橘色的洞洞鞋吧。”

House微微地笑着,开始解鞋带。然而,Wilson却痛得嘶了一声,破坏了这片刻的轻松。

“怎么了?”House系到一半停下了。“很痛吗?”

Wilson摇摇头,做了个鬼脸。“胳膊,”Wilson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,他抓住House的手臂,右手手指弯的像爪子一样。

“放松,呼吸。”House指示道。

“嗯,知道了。”

深呼吸了几次之后,Wilson松开手,开始慢慢地活动他的手指。

“所以,” House随意地说, 做了个手势让Wilson把另一只脚抬起来。“等化疗结束了,这个神经痛消失需要多长时间?”

Wilson看着他。“很难说。可能根本就不会消失吧。”

“几率有多大?”

Wilson轻轻地笑了一下。“你想要个数字啊?不好说。高剂量就意味高风险,可能是永久性的。”

House点了点头。他当然知道了,但谈论数据让人感到安全。数字是基础------ 一个两成的机会,一个吉他上简单的4/4的节奏,诸如此类。House突然意识到,他想念他的吉他了,但现在他手里抱着的只有Wilson的脚。

“好了,”House转过头对着他的鞋带,然后对Wilson展开了一个甜得发腻的假笑。 “鞋子都系好了。现在送你去坐车。”

Wilson翻了个白眼,然后慢慢地抬起腿,拖着麻木的脚难看地往门口走。“别忘了你的背包”,House嘀咕着,从沙发上把背包抓起来。

Wilson停下来,伸出双臂。“你别在那里叽叽咕咕的了,”他满腹牢骚地看着House把他的背包拉链拉开了。“你真是那种最令人恐惧的妈。”

“是因为我长胡子了吗?”House问道,从旁边挪过去把门开了。

Wilson低下了头,但是House还是在他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轻微的笑意。它只有短短一瞬,但他就在那里。

于是他跟着Wilson走出大门,一路走到大楼前的街边,然后一直陪着他,直到他上了班车。只是为了确保他不会摔倒。

*******
House听到了痛苦的chuan***xi,于是他眨眨眼,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,思考了片刻究竟怎么回事。他的腿,现在正隐隐约约地挂在床沿边上,马上就要掉下去了。然后他感觉到,有人在他的床上翻了个身。

哦。有时候是这样,他突然醒来,Wilson就莫名其妙地躺在身边了。幸好,他总是很快就反应过来。

“嘿,”他嘶哑地说。“还好吗?”

回答他的只有一个虚弱的呼吸。House伸出手去打算开床头灯,又犹豫了。他发现Wilson在黑暗中会表现得更诚实一点。于是他伸手把他的药抓过来。

“我给你一片维柯丁吧。或者你想要三片,”House从床上坐起来。

“不,”Wilson坚定地拒绝了。

这里有足够的月光,于是House能够看清在他左边的Wilson,他正背对着House躺着。这正好方便了House对着他的后背大吼大叫。

“你真是头猪,”他指责道。“你是想证明你不需要du***PIN是吧?”

“不,”Wilson重复了一遍,把脸埋进了枕头里。

“那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?你不用欣百达了,现在也不想用别的是吧?”

第二轮化疗在几天前结束,但是神经病变却恶化了。Chiu开了一些欣百达来缓解疼痛,但Wilson立刻声称这些药让他感觉更加恶心,而且还令他头晕。但House有点怀疑他只是不愿意再用抗抑郁的药了---因为一些只存在于Wilson的脑瓜里的,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。

“我在用利多卡因补丁,”Wilson抗议。“啊!痛死了。”

“看得出来,可管用了。”

Wilson发出了一声介于窒息和抽泣之间的声音。

“你,要,吃,药,”House试图把胸中膨胀的怒火压下去。

他等着Wilson回答他,听着他紊乱的呼吸渐渐稳定。“我,”Wilson终于开口,“我还有张镇痛药的处方,如果真的很糟糕,就拿出来用。”

“我的天,你还在等什么?”

没有回答,但House可以自顾自地往下说。“你怕我会偷你的药吗?然后我两种药一起用好更爽?”

“不是什么事情都是围着你转的,House,”Wilson咬牙切齿地说。

“真的吗?”House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。“好,那你又算什么,超级化疗的时候可以用维柯丁,现在又死都不肯止痛了?”

“这不一样。”Wilson稍稍把头抬起来了一点。“镇痛剂又不是唯一的选择。”

“是啊,反正每天晚上把枕头都哭湿了的又不是你。”

“House,让我自己呆着行不行,”Wilson疲惫地恳求道。

“不行,不好意思。你在这痛得滚来滚去我也睡不着。而且我也受不了。”

“那我去睡沙发。”Wilson坐起来,把毯子掀到一边,又痛得叫了一声。

这下House把灯扭开了,他转过头,看见Wilson坐在床边,整个人蜷成一团。

“蠢货,”他小声地抱怨着,带着他的维柯丁站起来,绕到了床的另一边。

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去看Wilson。Wilson紧紧地抱着膝盖,小声地咒骂着,腿弯成一个特别扭曲的角度。不知为什么,House伸出手去。他只是觉得无论如何,他不能让Wilson这样。

“House,别。你只会越弄越糟。”

Wilson肯定想到他要去碰他的脚了。House本来想把他扭曲的脚纠正过来,但最后还是决定算了。于是他只是摇了摇他的药瓶子。

“吃一片维柯丁。至少它把你麻晕了,我们俩都能睡会觉...顺便告诉你,吃一片不会上瘾的。”

“我知道,”Wilson喃喃了一声,把手从腿上松开。

“那好。”House又摇了摇他的瓶子。

于是过了一会,Wilson点点头,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出来了。House假装看不见,倒了一片药片在自己手心里,递到Wilson的唇边。“吞下去。”

Wilson瞟了他一眼,张开嘴唇含住了维柯丁。然后把药干咽下去,轻轻地咕哝了一句“谢谢”。

“好了,”House拖着腿回到自己的床那边。“现在别在那儿哼哼唧唧的了。”

在他关灯之前,他低头看了看Wilson。他闭着眼睛,但他的脸上,清清楚楚地布满了痛苦。House不由自主地揉搓着自己的大腿。他知道,当一个人痛苦的时候,是可以被自己深切感受到的,而别人的痛苦,那是离你很远,把你排除在外的。这几乎让这一切变得更糟了。

House看向仍握在手中的瓶子。他只犹豫了一下,便打开瓶子倒了一片药出来。毕竟他很快就会需要它了。

*******

“我的天,你好慢。”这是他们今天从公寓出发之后,House第三次停下来等Wilson了。照这个速度,等他们走到Mimi得要一个小时了。

“不好意思,我没你跛得那么有经验,”Wilson小声地抱怨着,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他的拐杖上---这是那种医用的助步设备,有很宽的放手的平台,这样他就能把自己的手平坦地放在上面。他摇了摇头,“我觉得这样行不通诶。”

“多走动走动对你有好处,”House说,“你都在公寓里坐了好几天了。”

“嗯。我应该在家休息一下吧。”

House立刻入侵Wilson的私人拐杖空间。“记得我的腿得血栓之后,你是怎么让我片刻不得安宁的吗?我现在是在报恩呐。”

Wilson盯着地上,“你就是一坨屎,House。”

他现在用的是普加巴林,据说比欣百达的副作用更少。但有一个副作用是增加疲劳,反正过去的两天里,Wilson差不多都在睡觉。

“你得吃东西,”House干脆地说。“快走,我们马上就到了。”

“我走不动了。我们回去吧。”

固执的混蛋。House从口袋里摸出钥匙。“我饿了。你自己回去吧。”他把钥匙甩得叮当作响。“来拿。”

Wilson皱起眉毛。“你明知道我的手...”

“哦,这样啊。”House把钥匙又揣回去,耸了耸肩。“那我猜你就不能回去了。”

Wilson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。“我要回去了,”他呸了一声,转头就走。“我要在楼下大厅里坐着。”

“好耶,”House春光明媚地说。“我可以多吃几个硬面包圈。”

这下他听见了一声大而响亮的“混蛋”。

*******

当House回到公寓的时候,他发现Wilson正蹲着小厨房的地板上。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
Wilson没有理他,他正专心致志地和手里的小扫帚和簸箕作斗争。试图把地上的水和玻璃碎片清扫干净。House叹了口气。“别管了。你会割到自己的。”

然后Wilson把扫把弄掉了---应该是不小心,如果他那句小声的“该死”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话。

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House又问了一遍。

Wilson抬起头看着他,咬牙切齿,眼含怒气。 很好。至少这开始有点生气了。(生命力)

“门卫让我进来的。我告诉他有个一瘸一拐的大混蛋觉得把我关在门外很好笑。”

House靠在厨房门口。“你觉得我会觉得很好笑?”

Wilson看着那堆玻璃碎片。“谁知道。”

“好。”House装出一副赞同的样子。“我确实觉得慢性疼痛相当好笑。”

Wilson一声不吭,于是他又继续说下去。“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想帮忙?要是你还记得,我有多年对抗疼痛的经验。”

Wilson尖刻地冷笑了一声。“我似乎还记得。那你有没有想过,不是你一个人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的?”

House不得不承认,当Wilson说House不明白自己的痛苦的时候,他的确感觉到了一阵愤怒和无力。“你神经痛多久了?几周?”他怀疑地说。“对不起,告诉你,这不是慢性疼痛。”

Wilson用手用力揉着脸。“是啊,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很累。“但是,不是所有的痛都是身体上的。”

House犹豫了;他不想故意绕过这个话题。但是不知为何,他的视线停在了Wilson头上的红色棒球帽上;他买了一个休斯顿本地的太空人队的帽子,只是因为他真的很想要融入这里。

就这样,House觉得他的怒气慢慢地消失了。“我知道。”他低低地念了一句。

Wilson没有看他,但他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House叹了一口气,把他的拐杖放到一边。“到这来。”他抱着Wilson的背,想把他移到冰箱上靠着。“离那堆碎玻璃远点。”

他弯下身来,有点尴尬地碰到了Wilson的脚。

“你真是一团糟。”House不堪忍受地看着WilsonT恤前面打湿的一大块。“我都不好意思把你带出去。”

“House,我告诉过你---”

“我也告诉过你,你要出去吃东西。至少到时候你打烂的是别人的杯子。笨手笨脚的。哦,不好意思---你现在基本上是没手没脚。”

Wilson呼出一口气。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挪了挪,靠在柜子上。“我好累啊。身体的一大半,除了痛我什么都感觉不到。除了骨头,我什么都不剩了。而且,我还秃头。”

House呻吟道。“头发?你是来真的吗?要不要我证明,你已经开始长绒毛了。 ”

Wilson似乎往下滑了一下。“不是的,我...我只是太累了。”

他就那样看着House,眼睛里全是可怜至极的请求: 我不想动。House几乎就快被那双眼睛击垮了。不过只是几乎。

“嗯...啊。我给你做个三明治吧。到点去搭地铁了。”

Wilson皱了皱眉,使劲地盯了一会地板。然后不得不从柜子撑起来,慢吞吞地往卧室走。在他挪动的时候,House一直低着头,以免被他发现自己得逞了的笑容。House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,这么一个小小的胜利也能影响到他。但另一方面来说,这样日子里,他也不能要求更多了。

过了几分钟,Wilson打电话给他。“嘿,我能不能借件T恤?我没有干净的了。”

House翻了个白眼。“你疯了吧,”他边说边朝卧室的衣柜跛去。“你带的衣服是我的两倍。”他乱翻一气后,扯出一件。

Wilson摇了摇头。“你明知道我不能---”

“试一下,”House命令道。“你还在做你的握力练习对吧?”

Wilson什么都没说,但犹豫片刻他还是接过衬衣。

House看着Wilson套上衬衣,然后开始对付上面的纽扣。过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紧张。放松。不过是个该死的扣子。

直到第一颗扣子滑进去,Wilson才轻轻呼了口气,就好像他之前一直在屏住呼吸。当开始对付第二颗扣子的时候,他像以前在医院看病情报告的时一样,蹙起了眉头。House的眼睛在Wilson的面庞和摸索着的指尖之间来回扫动—在这静默之中愿他能一直坚持下去。

但随后,Wilson挫败地吼了一声,手臂软绵绵地耷了下来。“我不行,”那声音清楚地表明,他放弃了。

所以House做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。他没有说一句话,只是走到他的面前,然后开始扣那些扣子。

“他们只是扣子罢了,”他咕哝着,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。“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
然而不经意地,他瞟了一眼Wilson的脸,那双眼睛正紧紧地闭着。不知道为什么,House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。他们不过是扣子罢了。

“好了,”他说着,退后一步,表示工作已经完成。Wilson仍然紧闭眼睛,House有点不知所措了。

他清了清嗓子。“所以,你准备好走了吗?...三明治在那儿。”

终于,Wilson睁开眼,眼睛闪闪发亮。

“House。要是这个不起作用怎么办?”

House徒劳地张了张嘴,但又闭上了,不太确定该问什么。“普加巴林吗?那我猜,我们就成了两个瘸子,每天吸麻醉药,吸嗨了就在高速公路上游来荡去。哦,随便告诉你,我还是要开车。”

“不是的,”Wilson平静地说。“我是说化疗。一切的一切。”

House眨了眨眼睛。过去的一个月以来他都在努力地不去想这种可能性。一切都必须起作用。

“嗯,”他慢吞吞地说,“如果不起作用,那么...我想也只能这样了,是不是?”

Wilson抿着嘴唇,在他把目光移向一边之前,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。

“但是,”House向他走近,“我也同样觉得‘要是’这种问题没什么意义。除了坚持下去,现在我们也没什么能做的。”

Wilson点了点下巴。在他和House的目光交汇的瞬间,他虚弱地扯出一点笑容。“现在去地铁站?”

House点点头。“我有折扣券。”

Wilson忍不住释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,随后低下了头。“嗯呐。好啊”

“好,”House表示赞同。他等着Wilson从床上下来,一瘸一拐地从他身边走过去,然后跟着他走到客厅,两个人都拿上了自己的拐杖。

“如果你真的永远都是个瘸子了,”在他打开公寓门的时候House说道,“我们一定要给你搞一根酷一点的棍子。我的拐杖绝不能屈尊跟这种玩意挂在一起。”

“好啦。我绝对会考虑的。”

于是House看着Wilson就那样跛着,穿过公寓门然后走向大厅,艰难地依靠着他那丑陋的医用拐杖。那真的很痛。如果Wilson忍受了这么多,还是无济于事,House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生活下去。

所以,必须起作用。

“House?”Wilson停下脚步回头看。“怎么了?”

House摇摇头。“让让你,小瘸子”

Wilson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“来了。和你一起走。”

House发现没有人回答他。但那也没关系;他只需要不断地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的前面。当他追上Wilson的时候,他们的脚又陷入了一种尴尬但熟悉的同步。

随后他们就一起走剩下的路。

—End

Note: Wilson's side effect is called chemotherapy-induced peripheral neuropathy. Cymbalta is one of the treatments they try; it's an antidepressant, but apparently acts on some chemicals involved in pain processing. So it can help with neuropathy, too.
Tags: fanfiction, road trip series

来源: https://sassyjumper.livejournal.com/12441.html

评论(1)

热度(3)